（原文发表于4月14日，作者为The Athletic网站的Marcus Thompson Ⅱ，文章内容不代表译者观点）

有时凯文-卢尼会望向人群，只要看到穿着5号球衣的球迷，他总会感到有些兴奋。卢尼会盯着那件球衣看一阵子，想要看看球衣反面的样子，或者找出这件球衣背后是哪位球员名字的线索。“放在去年的话，5号球衣肯定是巴朗-戴维斯。”卢尼一边说一边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

勇士最知名的5号球衣属于巴朗-戴维斯，他是勇士“We Believe”时代的传奇明星控卫。有时候场边还会出现穿马利斯-斯贝茨5号球衣的球迷，2015年勇士首次夺冠之旅中，替补空间型大个球员斯贝茨深受球迷喜爱。更少见一点的是蒂姆-哈达威的球衣，人们更熟知的是他的10号球衣，其实他新秀赛季穿的也是5号球衣。然而，据卢尼所说，本赛季他看到的5号球衣大约有一半都是他的。每次看到有球迷穿着自己的球衣，心跳都会不自觉地加快，多么简单的快乐。

也许未来有一天卢尼也能拥有一座自己的雕像，可能是在勇士传奇球星的背景里。如果库里的雕像用黄金打造，那么卢尼的应该用钢铁。不仅仅是因为他也拥有三枚勇士总冠军的戒指，更是因为他为勇士王朝做出的贡献和牺牲，他所付出的一切。即使是在王朝时代，他也是勇士默默无闻的传奇代表，跻身Clifford Rays、Larry Smiths和Jason Richardsons之列。

不过卢尼对给自己立雕像这种想法嗤之以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改变初心。卢尼想象着能有那么一天就够了，勇士能把他的球衣挂起来，并不是说退役这个号码以后不让其他球员穿了，只是用来展示而已，永远地承认卢尼是勇士的一员。即使目前距离这一天还很遥远，但是他仍然相信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终有一天能得到勇士这样的礼遇。

对于卢尼来说，更实际一点的，同时也能让他有满足感的，是那些行走在地面上的球衣。卢尼说：“我希望有那么一天，当我看到球迷穿着勇士5号球衣，会很清楚那一定是我的球衣，这就是我想要的。”

勇士主教练科尔称呼卢尼为球队的“品行方向标”，不仅仅是因为卢尼会在更衣室里维护秩序，及时纠正队友的错误，更是因为面对周围的鲜花和掌声，媒体的颂歌和宣传，球员们总是可以看向卢尼，找回自己的方向。这样大家都不会被虚幻的周遭环境所扭曲，不会渐渐地迷失了自己，更不会被逆境和不幸打倒。卢尼的态度就像河堤旁的树一样坚定，他永远都会做好自己。

卢尼的秘密武器是在简单事物中找寻内心的平静。他一直在首发阵容里进进出出，关键时刻也被按在板凳席上过，因为进攻端的局限性被贬低过。管理层多次想替换掉卢尼，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两次试水自由球员市场都被冷落了，尽管他击败了身价是他十倍的大个球员。为了满足球队的需要，卢尼不断升级自己的打法，调整身材和体形。

有时会感到沮丧，有时会感到受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卢尼总是能在所处的环境中找到内心的平静。他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无法改变的事情上，他的精力都放在当下他需要做的事情上。

很显然，卢尼本赛季的目标是成为大师级的篮板手。整个赛季卢尼抢下了247个进攻篮板，靠着二次进攻机会得到了349分，高居联盟第一。场均3.3记进攻篮板，和戈贝尔、珀尔特尔、贾勒特-阿伦并列联盟第四。卢尼在场时能抢下18.5%的篮板球，和萨博尼斯并列联盟第七（出场数大于40场），落后约基奇（18.6%）和戈贝尔（18.8%）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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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卢尼还是一名“铁人”，算上季后赛和附加赛，他已经连续出战了217场比赛。卢尼已经成长为勇士的防守大闸和合格的进攻中枢，兼具球商、技巧和经验让他的打法看起来很高效，即使偶尔会有一些起伏。

卢尼的贡献并不局限于球场上的那块区域，他在场外的价值可能更大。勇士队的灵魂是团队精神，这是他们成功的基础，也是今年有机会冲击总冠军的核心原因。从球星们无与伦比的化学反应，到为每一位角色球员的高光表现欢呼喝彩，再到整体打法风格的平等互利，勇士倾向于集体主义。他们取得成功的本质，正是全美各地高中体育馆里所信奉的那些高尚的陈词滥调，卢尼就是一面代表这种精神的旗帜。

作为一支NBA里的精英球队，生活的意义就在于如何能轻易摆脱这些光环的负担。帕特-莱利称之为治愈疾病的过程，用The Notorious B.I.G（说唱歌手）的话来说就更简单了——“钱越多问题越多！”勇士正在追逐九年内的第五座总冠军奖杯，可以发现球队会周期性地偏离本质。赛季初发生了很多闹剧，大家渐渐遗忘了球队的核心原则。

因此，“品行方向标”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主教练科尔说：“无论遇到什么风暴，你队里有一个人总是能挺过去。可以是伤病问题——两次髋关节手术和一次神经问题，每次从康复中心出来都会回到球队尽职尽责地提供帮助。每天都不缺席，从不错过和训练师练习的机会，从不错过任何一场会议，非常准时。还是这位球员学会了如何在联盟里打得高效，无论首发还是替补都能打出效果，他从没有过抱怨。他每天都在各个方面为其他球员树立起榜样，掌握着球队前进的节拍。我永远不需要为这个家伙——卢尼担心，永远不需要。”

如果说卢尼能做到这些有什么诀窍的话，那就是倾听，考虑到事情的方方面面，并始终关注最重要的事情。

有些年轻人必须吃点教训才能学会这些，但是卢尼总是足够理智，能够看到更大的图景，能够理解别人建议中的智慧。卢尼的母亲维多利亚是一位天资聪颖的歌手和传教士，在密尔沃基的福音音乐圈（美国黑人的一种宗教音乐）有一定的声誉，这些音乐也唱进了卢尼的内心。卢尼的父亲老凯文，人们都称呼他为道格，他是坚定可靠的模范，卢尼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安静平和的力量便来源于他。

卢尼中产阶级的家庭环境，帮助他培养出欣赏他人的习惯。有些家庭的生活比卢尼的家庭更富裕，也有很多更糟糕的家庭。卢尼的身边有流离失所的家庭，也有父母弃之不顾的家庭，衬托出像卢尼这样有着一双父母和两位哥哥姐姐的年轻人有多么幸运，他也渐渐意识到平静的生活本就是一件幸事。因此，卢尼对自己总是有清楚的认知，不被虚幻的事物冲昏头脑，不去追求不切实际的镜花水月。卢尼说：“要是你问我的母亲，她会说我们的家庭很富裕，直到后来我拜访了一个人，亲眼看到了贝弗利山庄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卢尼有向姐姐萨莫尔和哥哥小凯文学习的优势。比自己大七岁的哥哥是卢尼心中的英雄，他帮卢尼戒掉了一些坏习惯，改掉了爱恶作剧的毛病。哥哥会带卢尼一起玩，但是会用各种条条框框约束卢尼的行为。所以我们能看到卢尼来到勇士后，周围都是大卫-韦斯特、帕楚利亚、瓦莱乔和伊戈达拉这样的NBA老将，他也能很自然地融入进去。

NBA老将们会告诉你年轻球员会撞上“新秀墙”，财富和名气来得太快了，加上年轻人特有的桀骜不驯，导致他们会觉得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了。通常需要时间和教训来告诉年轻人们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卢尼面对周围的一群大哥哥们非常擅于倾听和学习。

有一次，卢尼对一辆宾利车很感兴趣，价格也很不错，卢尼一直都很喜欢豪车。但是他想起勇士更衣室里聊过理财相关的话题，以及那些大手大脚花钱的球员最后的结局。卢尼知道他买了那辆宾利后队友们会怎么说，所以最后他没有买。

平静并不是没有渴望和追求，而是一种把欲望控制在合理范围内的能力，让欲望永远不会淹没你已经拥有的东西的价值。

卢尼想要大合同，想要每场比赛都打首发，想要在比赛最后的关键时刻留在场上，想要得更多分，想要更多的球权……他渴望被欣赏，渴望被爱。卢尼说：“我一直都在为了保住工作而竞争，自从我来到勇士后，每年选秀球队都会选一个和我同位置的新秀。从乔丹-贝尔到达米安-琼斯，每一年都会有人给我施加压力。”

当然也包括怀斯曼，那卢尼为什么对怀斯曼没有打出来而感到失望呢？因为他也希望勇士后继有人。卢尼说：“队友们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帮助了很多，所以我也想尽可能地帮助怀斯曼，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成功，对此我的心情有些纠结。换做职业生涯早期可能我的位置已经被新人取代了，球队更相信我，我也很高兴，但我是真心希望怀斯曼能打出来，迈出那一步。”

卢尼完全可以离开勇士去追求那些想要的东西，但是这些欲望并没有淹没他当下拥有的珍贵事物。值得尊敬的NBA传奇队友，一位赏识自己的主教练，持续追逐总冠军戒指的机会，即使薪资并没有达到他应得的水平。卢尼说：“我总是告诉自己，我的家庭很幸福，我可以在最顶级的舞台上打球。作为一名球员和竞争者，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体验了。除非钱多到我无法拒绝，否则我不会想放弃争夺总冠军的机会。”

卢尼现在的合同钱并不多，去年夏天他和勇士签订了一份三年2200万美元的合同。本赛季卢尼是联盟里薪水排名第39位的中锋，国王的替补大个子霍姆斯拿1160万排联盟第27位，独行侠的鲍威尔、步行者的泰斯、尼克斯的哈尔滕施泰因薪水都比卢尼高。不同的是，卢尼将在周六的黄金时段登上季后赛的舞台，追求个人的第四枚总冠军戒指，多么简单的快乐。卢尼说：“那年（2019-20赛季）只赢了15场比赛感觉完全不同，当你一直输球的时候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卢尼在勇士有个东西是去到其他任何球队都无法相提并论的，那就是信誉。虽然无论去到哪里卢尼最终都会收获信誉，但是在勇士的更衣室里，卢尼的信誉已经远超他这个资历所能拥有的水平。在勇士队卢尼属于中生代，资历介于队内球星和年轻人之间，但是他的信誉得到了双方一致的肯定，能打入两个小集团的内部。

卢尼喜欢年轻人导师的角色，他记得自己年轻时的样子，理解这些刚闯进NBA这个疯狂联盟的年轻人。卢尼总是第一个告诉年轻人，当他们和四位全明星搭档上场的时候，出现任何问题都是自己的错，要尽快改变自己去适应。过去的卢尼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常常坐在替补席上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伊戈达拉和利文斯顿会告诉卢尼对事不对人，没有私人恩怨在里面，NBA的等级制度就是这么运作的。如今，轮到卢尼教会年轻人这些事了。

卢尼告诫年轻人关于录像分析会议，要学会如何把批评的矛头从队内球星身上转移走，尽力避免会议尴尬收场，这反而起不到该有的效果。卢尼笑着说：“有时候明明不是我的问题，但他们还是一致把矛头指向我，哈哈哈。”

卢尼经常会和普尔聊一些相关的事情，聊一些自己的亲身经历。当一名球员被移出轮换阵容，或者开场是首发，打着打着坐上了冷板凳，卢尼这时候都会来鼓励他们，至少让他们听到有人告诉自己“这并不完全是你们的原因”。科尔教练说：“有一次卢尼把普尔拉到一边，告诉他‘我每年也都会遇到这种事，有时候首发有时候替补，要么是对位的问题要么是比赛势头的问题，所以不用太介怀，你会好起来的。’并不是所有年轻人都能听到卢尼这番话，除非是他觉得有必要说，否则卢尼一般不会认真地说这些。”

卢尼的话很有影响力，正是因为他并不是经常爱说。球场上的他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作为球队的后防线会说一些必要的话。而垃圾话？这对卢尼来说有些难了。卢尼状态好的时候，打得更像个得分手，能处理球能投篮能执行战术，是球队合格的侧翼选择。有一件事令卢尼记忆犹新，就是当他状态好的时候那些得不了分的人对他喷垃圾话，自己是什么感受。作为一个得分手，卢尼会这么回应这些垃圾话，“你怎么还有功夫说话的？”卢尼笑着说道：“我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所以我反而希望别人对我说些垃圾话。我在场上的时候，要去掩护要去抢篮板，没有精力去喷垃圾话。我需要做好该做的事情，所以别人真对我喷垃圾话，还是会很不舒服的。”

关于卢尼有人认为他打法软弱，即使现在谈论这个话题，还是会困扰他。职业生涯早期容易受伤的标签深深地伤害了他，这就是为什么每场比赛对于卢尼来说都很重要，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喜欢抢篮板球。勇士武器库里最伟大的战术之一就有卢尼抢下篮板球，直塞给外线的三分射手。卢尼表现最好的一场比赛是去年西部半决赛的G6，他全场抢下22记篮板球，帮助勇士拿下对系列赛至关重要的一场比赛，成功将灰熊淘汰出局。卢尼一直是一个强硬的球员，他为自己蓝领球员的角色感到骄傲，科尔教练说：“这家伙总决赛（2019年）胸骨骨折，我们都排除了他回归的可能性。最后他竟然回来了，在猛龙的主场打球，实在太疯狂了。”

进攻篮板是卢尼反击那些说他打法软弱的最有力依据，这项技能需要篮板球意识和对篮球反弹方向的直觉反应。而且，卢尼还成为了阅读勇士射手们会如何打铁的专家。但是让卢尼留在场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强硬，他喜欢通过拼抢二次进攻回合，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当球迷们惊叹于卢尼又抢下一记三分打铁后的进攻篮板球，此时的卢尼正在折磨对手的心态，看看那些低垂的脑袋和火冒三丈的教练就明白了。卢尼说：“你知道这种事（丢防守篮板）对于其他球队来说有多么令人沮丧，对方的大个子球员会因此陷入麻烦，录像会议会遭到批评。我为此感到骄傲，有种‘我打得比你强硬’的感觉。我还会出现在对手的球探报告上，他们想把我挤出禁区，但是挤不动，我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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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士主场大通中心球场通往更衣室的走廊上，卢尼坐在一张椅子上接受采访，他听到有人兴奋地一直喊他的名字。

“卢尼！那是卢尼！”

卢尼一转身看到了Eyo White，一位戴着渐变色眼镜的利比里亚中年男子，穿着一件印有“Cal State Dad”字样的毛衣，头顶是一顶皱巴巴的弯檐帽，一边咧着嘴笑一边推开挡着他视线的人。片刻之后，一位用黑色头巾包裹住满头银发的利比里亚老奶奶出现在视野里，脸上带着更灿烂的笑容，她欢呼着：“卢卢卢尼尼尼！”这位老奶奶是Eyo White的姐姐Mary Kamara，从华盛顿跑来看卢尼，他们示好勇士这位中锋的样子可爱极了。

卢尼咧嘴一笑，还没等他们张口卢尼就起身走了过去。卢尼先是给了Mary Kamara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握了握Eyo White的手，和他们聊了一会，拍了几张照片。直到两人离开，空荡荡的球场里彷佛还回荡着Mary Kamara的声音，“我爱卢尼，我爱卢尼！”

卢尼并没有穿背面印有自己名字的球衣，他们认出卢尼是因为他们熟悉卢尼，他们是卢尼的球迷，深知卢尼的打法风格对于勇士队的意义。卢尼可能不会拥有一座雕像，但是能被他人喜爱，能被他人欣赏，显然对于卢尼来说已经足够了。卢尼满面笑容地继续之间的谈话，多么简单的快乐。

原文：Marcus Tompson Ⅱ

编译：李太白